季子部落格

  深度人生探討

如夢也如露 季子

我家對面新建了一幢15層公寓，建築工人每天一大早就來上工，胼手胝足，揮汗如雨，經歷了一年多的時間，終於把房子蓋好。建築工人騎著摩托車、開著破汽車，帶著一身灰塵離去。

我住的地方是一個新興的都市，週圍不斷的蓋房子，有的美侖美奐，有的高聳入雲，不管是那一種，房子蓋好後，建築工人就要把房子交給別人，自己飄然離去，回到那灰暗的小屋。

想想看，這不也正是我們人生的寫照嗎？我們辛苦了一生，成家立業，最後撒手而去，「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。」和建築工人沒有什麼兩樣？

佛家、神學、哲學對此都有見解，值得我們一讀。

「莊周夢蝶」是許多人都知道的故事，故事說，莊周夢見自己成了一隻蝴蝶，翩翩飛舞，根本忘記了自己是莊周。莊周非常困惑，分不清楚是自己作夢變成蝴蝶？還是蝴蝶作夢成為自己？後來夢醒了，才憬悟自己確實是莊周。這個有名的故事，出自莊子「齊物論」。

後人指出它的寓意就是「人生如夢」。人的生命確確實實的存在著，我們有眼可見，有耳可聽，有鼻可嗅，有身體髮膚可以感覺，怎麼說人生如夢呢？這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。但哲學家從人類生命來看個人人生歷程，正如一個一個的夢境。

佛教「金剛經」有四句廣為人知的偈語說：「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，如露亦如電，應作如是觀。」世間一切的事情，雖然看來很真實，實際都如夢幻泡影一般虛無，而且逝如朝露，去如閃電。

佛家的歷史上，還有一個非常有名的故事，就是達摩後的第五代禪師弘忍傳衣缽的時候，命弟子們各作偈語一首。大弟子神秀說：「身是菩提樹，心如明鏡台，時時勤拂拭，勿使惹塵埃。」

負責舂米打柴、愛和別人抬槓的弟子惠能，看了很不服氣，便說：「菩提本無樹，

明鏡亦非台，本來無一物，何處惹塵埃？」

神秀的偈語是建立在具象觀念上，這也是一般塵世認知的觀念。惠能的偈語是從生滅的觀點看，一切事物都非真實，而是虛幻。在這個前提下，自然菩提不是樹，明鏡不是台。世間既然空無一物，還有什麼塵埃呢？

惠能的話正符合了佛家最基本的論點：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。」所謂「四大皆空」。一切有形狀、有顏色的物體，凡是眼睛能看得見、感覺得到的，都是虛幻的。而一切虛幻的，才是本來面目。這和莊子「物非物」的說法大致相同。

從科學的立場發問，任何物體，明明具體客觀存在，怎能說「物非物」，或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」呢？但從哲學的角度看「萬物生於有，有生於無」，萬物本來都從虛無而來。再說，這些具體的事物，在宇宙萬象說不過是電光石火一瞬而已，所以弘一大師說：「人世是一盆爐火，瞬息便化為灰燼。」

神學的看法更進一層，認為宇宙本來空無一物，世間萬事虛幻。我們眼睛所見，身手所觸，都是假象，所謂「花非花，霧非霧」，沒有半點真實。所以人生如夢的看

法也就理所當然了。

從人生哲理上探討，在這個世界上，我們雙手空空而來，又雙手空空而去，不是空無所有嗎？退一步說，即使「曾經真實」，也只是一個過程而已，所以有人稱人生為「寄廬」，這對沉迷於名利中的人們或許能有一點警惕。

我並非主張消極人生，而是認為我們對人生應有澈悟，才能深切明白人生，找出人生的方向來。當我們飛黃騰達時，要想到人生的虛幻，而不致對名利愈陷愈深。當我們失意時，認知人生如夢，才不會感受更大的悲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