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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深度探討

千重浪花千重雪  季子

1974年9月,我應邀去印尼蘇門答臘鄉下參訪榮工處的工程,自台北飛到雅加達,再從雅加達飛往蘇門答臘。後段行程搭乘一架螺旋槳老飛機,當飛機到達一座小城的機場,準備降落時,突然大雨滂沱,機窗外模糊一片,看不清跑道,於是飛機趕緊拉起機頭,冒雨重新升空,千鈞一髮,相當驚險。

老飛機沿著海岸盤旋飛行,在大雨裡左右搖晃不停,上下遽起遽落,低飛時可以清楚看到海面的浪花飛湧,老飛機隨時可能沉落海中。但機內乘客安靜得出奇,抬頭相顧左右,才見各人面色如紙。

說來你或許不信,在此生死俄頃之際,我竟泰然自惹。我能如此,完全繫於一念,因我在去印尼之前,投保了相當數目的旅遊平安保險,如果萬一出事,這筆保險金可供家人生活無虞,我死而身後無憂,自認可以瞑目。

飛機雖然化險為夷,平安降落,但我因此體會到一次死亡迫近的生命意義,可謂意外收穫。

生命固然五光十彩,但越接近死亡,才越明白生命的意義。

死亡和新生是骨肉相連的過程,所以有人說,樹木如果沒有死亡,繁密的森林便不會出現空隙,可供新木生長。人類如果沒有死亡,世界上擠滿了人群,處處缺乏生養之資,父母如何養育子女?子孫們又那有能力養活「列祖列宗」的老人呢?

這是死亡最平凡的意義,也是大自然美妙的旋律,所以生命的真諦不是長生不死,而是生生不息;舊的生命死了,新的生命接著綿延。生命正像長江、黃河,後浪推湧前浪,一代代雄放地展延下去。生命也像大海,每一層浪花都有耀眼的光華。

死亡最美的意義,除了子孫生生不息,便是文化知識的薪傳,讓後來者自幼就有智慧的承傳,不必再從野蠻開始,而是沿著先人的腳跡前進,並且每個足跡裡,有著先人的遺愛。

死亡的另一重要意義是公平,誰也無可逃避,誰也不能倖免。不管是惡徒或善士,役者或被役者,最後的結局完全一樣。

對一個熱愛生命的人說,死亡最大的悲哀應是再也不能思想和感覺,再也不能愛人與被愛。一切完全死寂、虛無、腐朽。有人認為這是唯物論,但宗教認為我們尚有來世,還可輪迴。果真如此,那是天大的福音,可惜無人能證明、無人能看見來世,人們只能享有今世一生,而死亡就是生命的結束。

不論你一生曾經辛勤耕耘,還是貪得無厭,當死亡來臨時,都必須無奈的放棄。不管死後哀榮,還是馬革裹屍,或者刑場飲彈,最後的最後,都是枯骨一堆。

死後,有人要保存他的「臭皮囊」,讓屍身穿金銜玉,營建最好的墓穴和棺槨,防止犬食蟻蛀。帝王還用活人陪葬,墳墓豪華有如宮室。但也有人欣然囑託,把自己燒成灰燼,拋灑在祖國山河裡,或者棄之於大海,不留人間一點痕跡。

事實上,要刻意保存的,未必能夠久藏,要棄之於荒野的,也不見得被人遺忘。

有人說,一個人生前,最好自己寫點什麼,或者做些可供別人寫點什麼的事情,才能長存人們的記憶。

有些人生前勇於付出,而流芳百世,有些人執著名利,致遺臭萬年。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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