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子詩文集 

 

艷陽之國  馬拉威的故事 


馬拉威是一個遙遠的國度,但它的奇妙故事, 

足可讓人燦然一笑。  季子


進入馬拉威(Malaw;註)我們就被熱情包圍;馬拉威的華僑、農耕隊員早已站在機場的大太陽底下,在那兒列隊歡迎我們的到來。馬國的部會首長們,黑皮膚上流著發亮的汗珠。警戒部隊沿著機場四圍站著,穿著灰色、淺綠和深綠等不同式樣的軍服,還有不少女兵;事後知道那是少年先鋒隊的隊員。

註:馬拉威位於非洲東南部,面積45000平方英里,鄰國有坦尚尼亞、莫三比克、尚比亞,東面的馬拉威湖(Lake Malawi)佔馬國面積近五分之一,是觀光渡假聖地。 

機場上,只有一個小小的「航站大廈」;實際它是個平房。沒有人要看我們的護照和黃皮書,也沒有人要檢查我們的行李。我邁著輕鬆自如的步子,走進馬拉威的國門,遇到的只是點頭和微笑。

我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觀光客,而是因行政院長孫運璿訪問馬拉威,隨行採訪,到了馬國南部省的「大都」布蘭岱(Blantrye)。布蘭岱22萬人,在一千公尺的高原上,是所謂的交通中心與工商重鎮,不僅有機場,還是班達總統的官邸所在地。

這裡有觀光旅館,有外國人在這裡做生意,還有兩家山東華僑開的廣東餐館。但是它的街道只有那麼幾條,可能不如花蓮來得繁華。

金錢與光明同在 

在沿途軍警戒備下,訪問團前往杜馬西(Domasi)去參觀農耕隊的墾區。到達隊部時,千餘男女老幼已經等在那裡。

省長用當地語言講話時,先是雙手高舉,繼而左右搖晃,領導著群眾高呼:「KwachaKwacha(夸卡)(光明!光明!Kwacha!也是馬國的貨幣單位,真是金錢與光明同在。)UfuluUfulu!」(自由!自由!)以及一大堆我們聽不懂的口號。之後才用齊且瓦語(Chichewa)和英語雙聲帶致歡迎詞。然後那動人心魄的舞蹈與歌聲,就在廣場上飛揚起來了。

廣場上擠滿了人,尤靠小學生的這一邊,放眼望去全是人頭,真是「烏壓壓」的一片。大眼睛和赤著腳的孩子們,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些來自千里之外的中華民國友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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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「烏壓壓」的一片,在歡迎中華民國的友人

單調的鼓聲,單調的樂聲,以及單調的歌聲及呼喚聲,唱得那麼有勁,跳得那麼熱烈,叫得那麼有力。一組又一組、一隊又一隊、一群又一群,下午的艷陽晒出了他們的汗珠,汗水在他們的臉頰及脖頸上、身上、劃出一條條的痕跡,越發顯得他們的熱情那麼的濃烈,那麼的真實。

孫院長看得高興,當場送了個大紅包,於是全場有了更多與更高的歡呼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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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筆者躬逢其盛

台灣農耕隊 

馬拉威重視農業發展,班達總統自稱為「馬拉威第一號農民」,任內大力改善公共水利,對中華民國的農耕隊極感興趣。

農耕隊的農場真的很大、很大,汽車在田中的大道上轉了很大一圈,然後回到墾區隊部,我們看到台灣的小玉西瓜在這裡結實,小白菜在這裡綠得像玉,辣椒紅得嬌艷欲滴…..這兒還有一個池塘,裡面養了魚,池上有一個中國式的拱橋,跨過橋,有一座兩層式的紅亭,寫著中國對聯,登上亭閣,幾疑身在台灣。

這是農耕隊的成果,可是這成果得來不易,有它很動人的故事。

農耕隊到杜馬西的時候,這裡是一片荒地,說要在這片荒旱的土地上種水稻,馬拉威人誰也不相信。及至在一條小溪上攔水作壩,灌水入田後,他們相信了一大半,認為中國人夠聰明,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手。

種稻?太麻煩!

水稻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作物?他們不知道。在馬拉威,他們唯一的主食是玉米。那只要撒下種子,天不旱,到時候就可以伸手向玉米田裡摘玉米。然後搌個半碎,放在鍋裡煮一煮,再放點蔬菜和鹽巴,就可以用手抓著吃了。

農耕隊告訴他們,稻子裡有白米,又香又軟,很好吃,還可以外銷賺大錢時,他們是有了點興趣。及至聽說,種稻子要先育苗、插秧、除草、施肥,成長後才能收割。收割後又要碾米,才有白米吃時,他們又頭大了。

第一次,農耕隊講習完畢,發放稻種了,希望他們育成秧苗,大家一起去插秧。誰知馬拉威拉的農民們比中國人更「聰明」,發給他們的稻種,並沒有育成秧苗,結果被他們吃光了-你們不是說大米好吃嗎?我們就先嘗嘗看。

於是從台灣再運去稻種。農耕隊員們也只好變得比以前聰明一點了,把稻種全部育成稻苗,「請」他們到田裡去插秧。

插秧真是苦差事,在大太陽下,屈著身、弓著背,腳下是爛泥巴,馬拉威人那裡吃過這種苦頭。農耕隊員在東邊田裡吆喝著,秧苗是歪歪斜斜地插下了。然後到西邊去督導,於是東邊的人停止不幹了;到東邊時,西邊的人又停止不幹了。這樣一大片農場,許多塊水田裡先插的秧苗已經長了好高,後面的秧苗還未插下,可想而知,那可「拖」了一段時間。

這個農場的制度是大家出力,大家分錢。等到稻子收割,賣了穀子,集合大家分錢的時候,這些農民的眼睛可睜大了。「啊!天呀!怎麼這麼多錢!」有人說,自他祖父的祖父開始,就從來沒有看到這麼多「夸卡」。

於是農耕隊員成了財神爺,農耕隊員的話,成了經典,農場面積一方、一方的擴大了。農耕隊現在分佈在馬拉威全國,有7個工作單位,推廣示範了6400多頃的稻作、蔬菜和瓜果,訓練了7000多幹部和農民。

農耕隊員在馬拉威可神氣了!他們要見農林部長,隨時推門而入。要到娛樂場所大家禮讓。在墾區的農莊上更是「王」。有的農耕隊員已在那裡幹了10多年,有的到期解約後,被馬國的公司高薪聘為技師,為他們種植蔬菜,空運倫敦外銷,為馬國大賺外匯。

嚴苛的交通規則

連帶著所有的中國人在馬拉威都受到了禮遇。譬如交通違規,他們本國人違規,警察可以把他們送去坐牢,外國人可以驅逐出境,中國人嘛!「下次不要這樣!…. 就算了。

說起馬拉威的交通規則,真的很「別致」。馬拉威人溫馴善良,做什麼事都是慢半拍,可是開起車來,卻奔馳如飛,就是在鄉村道路上,也要開他個時速100公里。筆者在馬拉威期間,坐上他們的汽車,只有閉上眼睛聽天由命的份。

馬拉威交通管制時,行人要就地背向站立路旁,汽車要停在路邊,我在馬拉威期間,曾親眼目睹其實況。通常一次交通管制,可能是3個小時,也可能是5個小時,你要有很好的耐心,在那熱帶的太陽下等待,否則你犯了重罪。

一種商品兩種價格

馬拉威人是可愛的,重要民生物資,像肉類、水果、鹽與糖,只要批發價相同,全國都是一個價格。要是批發價上漲了,舊批發價買來的東西,一定還照舊價零賣給你,直到它賣完為止。所以有時候,明明是一種東西,卻有兩種不同的零售價格,讓買東西的人去「選」。如果你問店老板:「你家賣的xx牌子牙膏,明明是一樣東西,怎麼兩種價錢?」他會回答你:「便宜的那一件是從前舊價批發來的,貴一點的是新價批發來的,所以價格不同呀!」

馬拉威是一個完全的內陸國家,很多民生物資說不定什麼時候突然就會缺貨,那就要靠緊急空運進口,聰明的中國人買鹽、買糖,不是一次只買一包,要買就買它一箱。

(1980年代)空運貨物在我們是很嚴重的事,在馬拉威卻很平常,連汽油、木材、磚瓦、鐵皮都要從遙遠的倫敦運來。

建材太貴,鄉下人的房子就是一間泥牆、茅頂的小屋子,連張木板床都沒有。睡在那裡呢?睡到地上,所以中老年人多有風濕。但他們的民族性卻安天知命,並不奢求。

追求工業化、現代化是世界所有國家的目標,鄉下的馬拉威人並不熱衷這一套,甚至連城市的馬拉威人都會抱怨,工業化幹什麼呢?那多累啊!

這就是馬拉威人,安天知命,親切好客,而有非洲溫暖之心 (The Warm Heart of Africa)的美名。

「體香」四溢的馬拉威人

馬拉威人不愛洗澡。在鄉下,他們的理由是缺少水,可是在城市裡的馬拉威人,洗得也不勤快。於是,只要他們一靠近你,就有一股濃烈的「體香」撲鼻而來。

筆者有過兩次嚴重的經驗,一次是參觀過杜馬西的農墾區,坐車回來,被夾坐在四個馬拉威人中間。汽車沒有冷氣,而在黃塵滾滾的道路上奔馳,前車飛揚起的塵土,像一片土霧,鑽進車窗,讓人無法呼吸,只好把車窗緊閉,車內頓時熱了起來,於是四名黑人的「體香」衝剌而來,而我無計可施。

一次是在旅館裡,洗衣工人來收衣服。他一進來,氣味就已衝鼻,於是趕快把衣服交給他,躲進浴室,任他去填寫洗衣的單子,一直等他走了,才從浴室出來。豈知在洗衣工原先站立之地,氣味依然濃烈,只得打開門窗,讓天風吹散。

不過馬拉威人並不是不願意表現他們是愛乾淨的,馬國的高貴夫人,在出席宴會之前,會把古龍水從頭噴到腳。連鄉下的孩子們也有表現:「我洗澡了!」的方法。

我曾到布蘭岱城郊去看象牙,一群3~6歲的孩子,像見了熊貓似的把我圍了起來。其中好幾個孩子的身上,說黑不黑,說白不白,好像塗了一層白粉。細問之下,才知他們是塗了肥皂,而未沖水,作了一次「乾洗」。

象牙那能比得上塑膠好看!

基本上說,馬拉威人還是愛美的,例如馬拉威的男女,頭上都生著蜷得很厲害的短髮,年輕的女郎為了讓頭髮更美起見,有的要花3~4個小時,把它一根一根的拉直,結成許多條小辮子。有錢的人,都愛載上假髮,長垂至耳,而顧盼生姿。

馬拉威的象牙很多,許多國家的婦女,喜歡帶象牙的手環、耳環,但是馬拉威的高貴婦女們,帶的卻是塑膠製品;塑膠手環、耳環在馬拉威比象牙還貴,這和台灣正相反。

其實馬拉威的象牙藝術很夠水準;象牙橋、人頭、獅子頭、手環、耳環、胸飾等雕刻,很有獨特的風格。甚至象尾、象眼、象腳、象皮,都可以做出藝術品來。但是人類的天性是「物稀為貴」,在馬拉威象牙不如塑膠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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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「至高無上宮」全貌

 

終身總統班達

現在我要介紹一下班達總統了。他是一位很有傳奇性、在馬拉威具有充份權力的人物,贏得馬國上下尊敬。

班達總統是怎樣一位人物?假如我說,他頭戴禮帽,身穿西裝,戴著墨鏡,一手拿著象牙拐杖,一手拿著白拂塵的一個老人,你就可能有點印象了。民國五十六年他來我國訪問時,就是這副裝束。他到任何公開場合,都喜歡拿著這兩件東西,那似乎是他的標誌。

他的白拂塵,是他的權力象徵,就像英王的權杖。這個白拂塵是什麼做的?說法不一,有的說是馬尾,馬國當地人士說那是白獅的尾巴;白獅是王中之王。

班達總統這麼喜愛他的白拂塵,而且在公開場合處處拿著它,應當有它的珍貴意義。但是世間真的有白獅王嗎?那似乎只有在卡通影片中才能見到的動物。

班達的官銜和名字在英文裡有一長串,它是:「His excellency the life president of the Republic of Malawi Ngw.Azi Dr.H.Kamuzu Banda」簡單的稱呼應該是「馬拉威終身總統卡穆祖班達博士閣下」。

少年班達曾獨自一人長途跋涉,從馬拉威前往南非約翰尼斯堡求學。1922年,受洗為美以美會教徒,1925年該會資助他到美國田納西州學醫。繼而留學英倫,習醫、行醫,而後回國後參政。

最先,他擔任總理,19647月馬拉威獨立,19667月成立共和國,班達擔任首任總統,逐步大權獨攬,一度兼任外交、國防、財政、新聞等所有重要部門的部長,1971年宣布自己為「終身總統」。

班達總統的名字,在馬拉威是不能喊的,至少須要加上「總統」 兩個字,否則是為不敬。一旦被人檢舉,本國人會有牢獄之災,外國人24小時以內驅逐出境。

班達總統的玉照,不僅掛在每個公共場所、每個家庭,而且印在布料上,婦女們的帽子上、衣服上都有他的人頭照,與掙脫枷鎖等圖案連在一起。

班達總統致力於提高女權,培植了許多婦女領袖。他常召集群眾大會,會中讓婦女們當眾報告目前生活的進步與輝煌的遠景。總統也頒獎給婦女及地方領袖們。

班達總統任命的部長、省長們,都是年輕能幹的人。一經任命,立即贈以賓士豪華轎車,給予兼任「總統企業」下的公司董事長,甚而資助其成立私人公司以為營利,還給買房子。所以部長們對他都忠心耿耿,只有極少數的例外。不過,一旦部長下台,這些優寵也就全部收回。

「總統企業」是什麼企業?真是班達總統的企業嗎?他們說「是的!」不過他常常把盈餘拿出來蓋醫院,資助孤兒院,或者給貧苦的人,或者興建國民住宅,廉價賣給國民居住,馬拉威人並不以為怪。但有人說總統企業讓班達聚斂了鉅額財富。

至高無上宮

班達總統年近70而無子,(馬拉威人不記生日,真實年齡無從查考,一般認為他出生於1896年或1902年。他在位期間,每年的514日馬拉威人為他慶祝生日。)太太是英國人,現留居倫敦。在他的「至高無上宮」裡,有一位「官方女主人」陪同他在公開場合露面。這位「官方女主人」年約30,體態高大而豐盈,當年可能是一個大美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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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19803月行政院長孫運璿訪問馬拉威,晉謁班達總統。

「至高無上宮」(馬拉威文是:Ru Mpuda Ku Sanjk A),位在布蘭岱的一個小山坵上。孫院長訪問馬拉威的第二天,就曾到此晉謁班達總統,送了他一個木質鑲玉的屏風,一張大地毯等禮物。我當時也躬逢其盛,看見了班達總統及官方女主人。

那次我們經過一條長長的大道,兩旁是低矮的白色石燈,據說晚上燈火通明。任何人到「至高無上宮」,都要經過三道警衛森嚴的門禁,才能到達宮裡。

在接見孫院長的會客廳裡,有一個橢圓形的大會議桌,上鋪一條雲豹的皮,頭部高起,血口張開,利牙曝露,對著班達總統的座位。大廳四壁並不豪華,總算大方,唯一不相稱的是塑膠皮面的椅子。

班達總統氣度十足,會見孫院長時,面露微笑,受禮之後並回禮,然後請代表團逛他的後花園、合照。

據說班達總統很不喜歡新聞記者,曾因外國記者報導馬拉威選舉不自由,於1987年下令驅逐所有外國記者。此次中華民國記者團能夠進入他的官邸,是一件很不簡單的優寵。

他的後花園並無名貴的花草,一邊有看台和草地,可作戶外小型表演。每逢馬拉威國慶、婦女節、母親節,馬國的婦女代表們就到此處舉行舞會。舞會往往從早上7時,一直跳到下午1時,才盡興而歸。

花園的另一邊有魚池、涼亭,登臨亭上,可望遠遣懷,算是一個不錯的去處。

馬拉威的新都是里隆威(Lilongwe),正在興建,是一個很有規畫的城市,班達總統在該處也有官邸,但他似乎偏愛布蘭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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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筆者和班達總統的女秘書在「至高無上宮」 的後花園中

馬拉威不搞共產義

距離「世界寶藏」之地南非不遠的馬拉威,據說經過西方技師探勘,並無經濟礦藏,但是班達總統為了不讓人民失望,並不宣佈這個消息。他告訴他的人民,黃金就在馬拉威的地下,而且要他們努力耕墾,勤勞工作。

也或許這正是班達總統的哲學與寓言,否則馬拉威怎能比其他非洲黑人國家過得更好呢!

包圍馬拉威的四週國家-坦尚尼亞、尚比亞、莫三比克等,都在搞共產主義;共產主義只給他們帶來更多的貧窮,老百姓沒有任何好處,很多人處於饑餓狀態。班達總統起先與實行種族隔離政策因而孤立的南非建交,南非援助它興建新都里隆威,但馬拉威處於內陸,需要對外交通孔道,又不得不和共產國家週旋。

據說,馬拉威的前任青年部長兼南部省長齊觀伯(G.Chakuamba)本來是一位頭腦靈活,八面玲瓏而又很有主見的人,突然在今年二月不見了。政府對他的去處沒有一字交待。後來只在319日發佈了他的繼任人選,也就是剛發佈命令後,代表歡迎孫院長的人。

前任青年部長兼南部省長齊觀伯為什麼失蹤了呢?事後的傳說是,他派心腹在莫三比克接受共黨訓練,並潛回國內,於晚間突襲新都里隆威的總統官邸,結果事敗被捕。此後也有其他傳說,但都未為馬國證實。總而言之,那位貴為部長的當朝紅人,一夕之間不見了,這在別的國家是不堪想像的事。

禁穿迷你裙和長褲

班達總統的施政中,還有很多有趣的故事,值得在此一提。

最值得一提的是,關於女人穿著的規定。他規定婦女在公開場合不能穿著迷你裙或長褲。起先別人口頭告訴我,我還有些不相信,後來在官方出版發行的1978~79年旅客指南上,赫然發現有明文規定,說女人穿長褲與不過膝的裙子,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是「不合法」的。至於《公共場所》的範圍,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廣大。冊中明列的地方包括:很多旅館、海灣、國家公園及其他地方。

此外未見諸明文規定的,還包括在總統出現的場合,馬國婦女必須包著頭巾。平時如果要穿長褲,長褲外面必須罩著長裙。男子蓄長髮,雖然不太管,但是假如髮長到衣領,還是不合法的。不過,馬拉威的男女天生都是短髮,想讓自己的頭髮長得很長,可也很不容易。

這些規定,今天看來,有些奇怪。但我們不要忘記,在迷你裙及長髮風氣剛剛吹到台灣來的時候,我們的警察不是也曾加以取締嗎?為了維護馬拉威的社會風氣,這些規定對他們也或許是十分必要的。

馬拉威的女性們

馬拉威曾作過73年的英國保護地,196476日才獲得獨立。直到今天,他們還保持著很多英國傳統與優點,例如,馬拉威儘管貧窮與落後,都市自來水的清潔卻是一流的,據說可以生飲。

婦女仍作屈膝禮,這種場合我見過,也接受過。

一次是孫院長到達布蘭岱的當天晚上,我駐馬拉威大使趙金鏞夫婦在「香港酒樓」舉行盛大的歡迎酒會,馬拉威的顯要和他們的夫人,都出席了這個酒會。當孫院長在酒會中巡視,會見馬國的貴婦們時,她們都向孫院長行屈膝禮,其莊嚴隆重,猶如見到英國女皇。

一次是我到布蘭岱城郊的農耕隊訪問,他們的女傭人端茶給我時,也行了屈膝禮。可見馬拉威婦女行屈膝禮是一件很普遍的事。

馬拉威的年輕女性,看起來的確比南非的黑人漂亮,她們有較窈窕的身材,有又大又亮的眼睛,又白又整齊的牙齒,以及比較高雅一些的風度。農耕隊員們說笑話:「你不要以為她們不漂亮,多看幾眼後,說不定還會迷上她呢!」可見馬拉威婦女有她們的內涵。事實上,她們之中,也真的有人很漂亮。

美與醜且不去管它,黑人小姐的舞姿實在迷人。在迪斯可的舞曲裡,她們閉著眼睛,張著雙臂,扭著腰肢與臀部,靈活而美妙,把自己完全沉醉在音樂的韻律裡,自然輕鬆,沒有一點忸怩作態。而且一曲舞罷,接著再來,好像永不疲倦。

在俱樂部裡,一個男人拿著酒杯,單獨在那裡跳舞,是常有的事。他們怡然自得旁若無人。如果一個男性黑人上前請一位男士跳一曲迪斯可,那也不必見怪。我在布蘭岱就曾被他們請過好幾次,而我的身軀高大,絕不會讓他們錯覺我是女人。想一想那有什麼關係,我是一個異國  的友人,明天之後,我就遠走高飛,跳就跳吧!管你是男還是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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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馬拉威位置圖

 

中國人在布蘭岱

布蘭岱雖然只是一個20萬人的小城,但是街道整潔,尤其是樹木蔥蘢。當地人告訴我,布蘭岱的每一棵樹都有「戶籍」,列入政府的登記薄中。這些樹木即使是在私人的庭院裡也不例外,個人無權加以處置。所以布蘭岱的樹木很多。兼以沒有工業汙染,人口稀少,鳥兒和小動物也就跟著多了起來。我曾看見一隻全身烏黑,腹部及鳥喙都鮮紅的鳥兒,在枝頭上飛來飛去,而鳥鳴之聲不絕於耳。

旅居布蘭岱的陳太太告訴我,他們家後院的香蕉,常被野猴子前來光顧。有時還帶來小猴子,全家共享。你說,比台北來,布蘭岱有它可愛的一面吧!

在布蘭岱的中國人,大概只有五家人。他們又分散在不同的角落,平時只有打打電話,彼此噓寒問暖,假日星期天大家就聚在一起,吃飯、看國內來的電影,閑話一番家常,相處得如兄如弟。如果一個禮拜不見,就感覺好久不見了。

就以中廣公司派駐在布蘭岱,協助馬拉威建立廣播工程的陳大綸來說罷,我只在南非開普敦和大綸兄有一面之雅,可是到了布蘭岱後,他夫婦一定要我到他們家中作客,而且凡是台灣去的幾個人都請去了。我一直感到無端叨擾的不安,陳太太卻說:「能請到你們,說說中國話,就是難得的快樂!」

螞蟻,好吃呀!

其實馬拉威有很多遊樂的地方,最著名的地方就是馬拉威湖(原稱尼亞薩湖)。此湖在1500英尺的高原上,365英里長,52英里寬,佔了馬拉威國土的5分之1。不僅可以划船、游泳,而且可以釣魚;湖中有350種魚類。

馬拉威湖沿著馬拉威的東境,由北到南,幾與國境齊長,且又在高處,其南部為雪瑞河谷,海拔落到200~300英尺。馬拉威「抱」著這樣一個大湖,照說不應再有旱災,可是事實不然。

今年三月間我到馬拉威的時候,本來正是每年11月至次年4月的雨季,結果並未下雨,以致布蘭岱四郊的玉米田均已乾枯,玉米毫無收成,不知馬拉威的農民何以維生?

所以馬拉威人吃螞蟻不是隨便編造的瞎話,只是一個秘密而已。據說,他們捉住螞蟻,一隻隻活生生地向口裡送,咀嚼之間還有一些清脆的聲音,而且其怡然自得之情,好像我們在吃花生米。

但是馬拉威人並不樂意讓人家知道他們喜歡吃螞蟻,尤其公開講這回事時,他們臉上感覺很罩不住。

其實那又算什麼呢!有著五千年文化的中國人,不也有吃猴腦、老鼠及「龍虎鬥」嗎?生吃螞蟻比生吃猴腦來說,似乎「文明」多了。

我所說的馬拉威,有我親眼看到的,也有當地人士提供給我的,沒有一點是我編造的。你聽了有何感想?比一比中華民國,我們身處何地?我們在什麼政治、經濟、文化的生活境界裡,你自己總可以有一個答案吧!(1976527~28日刊於聯合報副刊,20126月小改

後記

上述故事中的許多情節,均成明日黃花,班達總統也已走入歷史。1994年馬拉威大選,班達連任失敗,結束了他長達30年的獨裁統治,之後流亡南非,1997年去世;享年90歲。

200712月馬拉威與中華民國斷交;農耕隊的下文不得而知。

在馬拉威工作40年的農耕隊員形容:「這裡土地肥沃,掃帚倒插都會發芽。」因之種子隨地一撒,都可以結實累累。

20124月「班達總統」的名字復活了,她是一位女總統。可是多年之間,馬拉威的政治腐敗,經濟赤貧,2012年人均GDP僅有343美元;每天不到1美元,列為世界6大貧窮國家之1

2008台灣學生組成暑期國際自願服務隊,前往馬拉威,傳回的報告說,由於愛滋病蔓延,馬拉威人民平均壽命僅有37歲,境內孤兒多達110萬人,幾佔總人口的10分之1。我聽到這些消息,心中一片黯然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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