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深度探討

棄舊更新 季子  

有篇名家文章說,每隔一段時間,就要整理一次抽屜,扔掉很多東西,這些東西原是當初鄭重放進去的,現在卻變成了廢紙,可見我們經常浪費時間。

你我誰不曾整理過抽屜?那些東西當初放進去時,有當時的需要,現在所以丟掉它,是現在不需要了,就是這麼簡單。

例如房屋稅單、汽車稅單、帳單、記事手冊、電話號碼本,其中有些東西必須有保存時限,所以需要保存它。時過境遷、人事已非後,當然應該扔掉它,這樣做算是浪費時間嗎?

就抽象的事物說,例如思想觀念,原來吸收的某些思想和觀念,在當時是很進步的,現在它伍落了,這些陳舊的思想觀念清理後丟棄它,也不見得就是浪費時間。

從這裡延伸,例如我們欣賞一幅畫吧!這幅畫,我們在中小學時代很喜歡它,那是當時的審美境界使然。現在我們的意境提高了,發現那幅畫已經一無是處,難道我們不該把它扔掉嗎?

扔掉陳腐的、過時的、錯誤的,使我們的思想觀念日新又新,就算浪費一些時間也很值得。

民國50年代,台北政壇有位風雲人物尹仲容,時而「朝令夕改」,有人向他說這樣不好。但他說,這有什麼不好?發現自己錯了,難道不應當立即改掉嗎?「昨是今非」、「朝令夕改」,不但需要勇氣,而且需要智慧。

嘗試錯誤是學習的過程,也是人生的過程。在學習過程中,凡驗證錯誤的,便要丟掉它,我並不認為學習是浪費時間。

有人說:「不要把時間花在你後悔的事情上。」這和本文開頭的話近義,也值得我們討論。凡事週密思慮而後行之,當然最好,但人非聖賢,過錯難免。

再者,我們後悔一件事情,目的是要改正它,所以後悔是一個動機,由此進入悔悟。一個人做錯了事,如果一點後悔之心都沒有,這個人還有什麼救藥?後悔至少它還可以讓我們補救過錯。如果不後悔、不反思,那就錯到底了。

世界上大概有兩種人不後悔,一種是頑固到底的愚人,一種是功力深厚的聖人。莊子「大宗師」篇說,有這麼一種人:有利不嫌少,有功不矜誇,有事不計謀。偶然做錯了點事,也不追悔,做對了也不得意,這種人就是「真人」。(註)真人在莊子的詞彙裡就是聖人。

古聖先賢告訢我們「昨是今非」,聖賢尚且如此,我們不是聖賢,不可能不犯錯,花點時間加以悔改補救,有什麼不對呢?能今是昨非,才能推陳出新。我們的知識、思想、境界、做事的方法,才能從昨日之我,成就今日之我。而這一切都要先從「後悔」開始。

 

註:「古之真人,不逆寡,不雄成,不謨士。若然者,過而弗悔,當而不自得也。」張默生註釋,「不謨士」,「說文」:士,事也,古士與事本一字。謨,同謀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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