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深度探討

言語機鋒  季子

電視與廣播裡每天都有時事辯論,其中不乏名家,但尖酸刻薄、一味巧辯者占多數,更有急不擇言、不知所云者。

辯論雖曰舌戰,實是說話藝術,下列兩例值得參考。

愛因斯坦有次恭維喜劇之王卓別林:「你的藝術確實偉大,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!」卓別林不慌不忙:「不!不!你比我更偉大;全世界沒有一個人懂得你的相對論,你竟然這麼有名!」話中既含真理,又有機鋒,令人玩味。

英國戲劇作家喬治蕭伯納(George Bernard Shaw1856~1950)身體瘦弱,有次在街頭遇見胖子作家傑斯坦頓,名嘴相見,機會難得,豈能輕易過關。傑斯坦頓說:「每次看到你這麼削瘦,就不禁讓我想到英國果真陷在饑餓中!」蕭伯納立即還以顏色:「但是一看到你這般癡肥,大家都明白了饑餓的原因,原來就出在你身上!」

看到上面的對話,各位覺得何不同?愛因斯坦和卓別林是互相恭維,蕭伯納和傑斯坦頓是互相挖苦。後者的對話雖然針鋒相對,也顯示一些邏輯技巧,但內容貧乏,只能供人一笑。前者的對話,雖是彼此恭維,乍看有些肉麻,但內含世情真理,發人深思,兩相對照,境界自有高下。

說話,充份表現一個人的性格,下面這個故事可供會心一笑。

基度山恩仇記」的作者、法國文豪大仲馬(註1),有次遇到年輕人蓋雅特,要求大仲馬成為共同作者,合夥著書。大仲馬說:「千里馬跟驢子配套在一起,你想馬車會跑得快嗎?」想不到年輕人不暇思索:「啊!謝謝你把我看成千里馬了。」既幽默又機鋒,反擊了羞辱,保護了自尊,十分有趣。

以上故事在老子和莊子看來,都不可取。他們認為真正有智慧、有辯才的人,毋須如此伶牙利齒,口才便給。老子認為真正大辯之材,言詞璞拙,所謂「大辯若訥」。莊子更進一步,認為大辯之才,用不著說話(「大辯不言」)。

為什麼大辯若納呢?因為老子說,語言表達第一是求信實,既求信實,語言何用華美?華美的語言,主要是為了動聽。既然為了動聽,就不必講求信實。其次,可信的話必定有理,既然有理,何必要以華美的語言,畫蛇添足呢(註2)?

說話得體是很大的學問,智慧淵深,世情練達,二者缺一不可。滿腹經綸,不諳世情,出口難免書生之見。只諳世情,學識淺薄,容易言談空泛,盡多市井之言。書生之見腐酸,讓人起雞皮疙瘩。市井之言無味,使人難以忍受。

知識份子總愛說:「三日不讀書,言語無味。」其實這是書生之見,天天死讀書又如何?大不了拾人牙慧而已。真正的學問和識見,出於慎思明辨,得自世情的陶冶練達,來自宇宙萬象和大自然的變化。將這些融合在一起,出口成章,才能既有趣味、又有見解。

 

註一:亞歷山大·仲馬(英語:Alexandre Dumas1803~1870),原名 Dumas Davy de la Pailleterie, 19世紀法國浪漫派小說和劇作家。自學成才,平生著作300餘部,著有:基督山伯爵(基度山恩仇記;1844年完成)、三劍客等。仲馬的兒子與其同名,也是法國著名文學家,著有《茶花女》。為了區分,遂稱呼為大仲馬(法語的Dumas, père),兒子是小仲馬。

2:見老子第八十一章:「信言不美,美言不信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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